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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知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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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知錯

夜半時分, 已然熟睡的沈燭音被不安分的小花踹了一腳又一腳。

她以為這種撓癢癢的感覺是自己在做夢,直到它猖狂到踩上她的臉。

她迷糊著伸手去捉它,眼睛都懶得睜, 摸了一手毛絨絨,毛絨絨跑了,往下追,又摸了一手冰冰涼。

半睜開眼,借著窗外滲入的月光,她慢慢看清了自己身處何地。

驀然睜大眼睛, 沈燭音倒吸一口涼氣。

驚慌之中不忘把小花逮住, 防止它又踩到阿兄臉上。

知道謝濯臣覺淺,沈燭音一動不敢動。

她是什麽時候抱上他胳膊的?涼的是他放在被外的手。

沈燭音呆滯良久,聽著他均勻的呼吸聲, 一點一點說服自己放松下來。

小花從她手上掙脫,似乎是感受到了外面的涼意,鉆進她的被窩裏。

她想了想, 小心翼翼伸出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虎口。

沒反應。

半夜忽然有了精神,沈燭音心跳很快, 帶著緊張和不安。但又按耐不住好奇心,身體蠢蠢欲動。

她掀開自己的被褥, 一只手撐起, 去瞧他睡著的模樣。

萬物寂靜。

沈燭音一直都知阿兄長得t好看, 睫毛長長, 隱秘而神往。

回想過去, 她好像從未如此註視過他,因為敬畏之心。

“喵。”小花嗚咽。

沈燭音一激靈。

“砰!”

撐著的手一滑, 沈燭音身體下墜,腦袋垂直砸下,謝濯臣頭蓋骨遭遇重擊。

完了。

沈燭音捂著額頭,心中唯有這一個念頭。

爬起來趕緊跑。

“你在幹什麽?”謝濯臣捂上額頭,語含惱怒。

沈燭音無處可躲,在床榻邊面露尷尬,好在夜晚漆黑,她又背對月光。

“都怪它!”沈燭音靈光一現,撈起小花,“它亂跑,我怕它吵醒你,所以……”

“所以你先行一步?”

“我不是故意的。”沈燭音懈氣地往被褥上一癱。

謝濯臣見她耍無賴,又無奈又好笑,“你還委屈上了?”

“就是它亂跑!”沈燭音將小花塞他懷裏,躺回原本的位置,用被子罩過頭,“你要計較,你跟它計較吧,我睡了。”

小花往暖和處鉆,謝濯臣匆忙把它摁住,嘆了口氣。

他能感受到她靠近時的呼吸,幸好漆黑掩蓋了顏色。

——

書考只剩最後一天,沈燭音這天收到了兩樣東西,唐揚的美人圖和言子緒的信。

她在去取信的路上碰上的唐揚,後者繞著她走了一圈,很是不解。

“你猜我那天看到了什麽?我親耳聽見謝兄拒絕了葉姑娘。他連葉姑娘那樣的都不喜歡,他是要娶天上的仙女嗎?”

沈燭音楞了半晌,反應過來後白他一眼,“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把心思放在別人的愛恨情仇上。”

唐揚背過手,神情嚴肅似在反思,但片刻後沖她挑了挑眉,“難道你不想知道他們說了什麽嗎?我可是聽得清清楚楚哦!”

沈燭音一頓,在他的誘惑下揚起不懷好意的笑容。

“快說來聽聽!”

……

舍房的門沒關,謝濯臣一個不留神,小花就跑了出去。

他一邊感嘆這小家夥和小時候的沈燭音一模一樣,一邊陪著它在走廊裏玩。

“謝兄好興致。”樓諍站在隔壁房門前,饒有興致地和他攀談,“都這種時候了,竟然還有心情逗貓。”

謝濯臣迅速地瞥了他一眼,隨後蹲下身撫摸,視線依舊專註在小花身上。

“這種時候是什麽時候,世子此話何意?”

樓諍笑著走近,與他隔著一條廊道,“謝兄當真不怕,若是這次書考沒拿第一,便洗刷不了這抄襲之名了嗎?”

“我不用拿第一。”謝濯臣輕笑,“只需勝過世子即可。”

他總是這樣,樓諍實在厭煩他這般模樣,好像從來不把他放在眼裏的高傲模樣。

“看來謝兄當真是很有信心。”

樓諍心裏冷笑,他都有些迫不及待了,想看這人落敗的慘樣。

謝濯臣抱起小花站起來,站在廊道裏比樓諍所處位置高出一截,與其對話自然而然的居高臨下。

“世子若是這麽在意這個第一,謝某讓給你就是。”他的目光垂落,“作為答謝,世子能否偶爾做個坦蕩的人,回答謝某幾個困惑?”

樓諍退後幾步,“讓?”

他走向高處,想要自己更有氣勢,至少不落他的下風,“謝濯臣,你會不會太自以為是了一些。”

“不需要嗎?”謝濯臣輕笑,“可世子想要打壓在下,明明可以光明正大地贏,卻選擇了在背後使腌臜手段。”

樓諍背在身後的手不自覺地用力,“謝兄此話何意?難不成你認為,這事是我主導的嗎?可文章有先後,謝兄在後我在前。我沒有懷疑謝兄便以仁至義盡,謝兄竟然還想倒打一耙嗎?”

“世子在前我在後,這便是謝某最困惑之處,世子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呢?”

謝濯臣現下依舊迷茫,他不信有這麽巧的事。想法的重合並非不能接受,可遣詞造句上都那麽相似,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

“不過在下可以確定的是,要論誰最清楚謝某冤枉,非世子莫屬。”

樓諍輕哼一聲,“世人皆道謝兄聰慧,怎麽謝兄還有糊塗的時候呢?如果謝兄執意認為是我在背後搗鬼,那我無從爭辯。”

“可指認謝兄抄襲的證據到底出自你本人之手,這到底是巧合呢,還是京城壓根沒有盛讚我的文章,只是憑空捏造,又或者,你寧可相信這世上有鬼?”

謝濯臣眉眼淡漠,“世上有沒有鬼難說,但有些人必定心裏有鬼。”

樓諍放聲大笑,“奉勸謝兄還是多把心思放在學業上,別因為貓兒狗兒的耽誤課業,畢竟明日就要書考了,你若拿不到第一,有些名號就得背一輩子,我都替你難堪。”

“若是夫子不再對你另眼相看、寄予厚望,若是同學們都對你嗤之以鼻……”樓諍想想便覺得暢快,“這樣大的落差,謝兄可接受得了?”

謝濯臣撓著小花,繼續不鹹不淡道:“世子不必以己度人,你在乎的東西不代表別人也在乎,你害怕的東西,不代表別人也畏懼。”

嘴硬,樓諍心中篤定,他就不信今日不能在口頭上贏他一局。

“旁人的態度謝兄不在乎,那阿音呢?”

謝濯臣手上動作一頓,驀然擡眼,與突然興奮的樓諍四目相對。

“想來阿音還從未見過兄長落敗的模樣,她眼中無所不能的兄長忽然有一天跌落神壇,居然連自己的清白都證明不了。”

樓諍語調悠揚,“她該有多失望啊。”

“一旦此事成真,她便不會再崇拜你,她的目光將會追隨比你更優秀的男人。”

“如此,你也不在乎嗎?”

謝濯臣沈默不語,心中卻明晰了一件事情。對面那人比自己想象得還要了解他和沈燭音,而且此人的意圖中,絕對有一條針對他們的關系。

再明確一點,此人用看獵物的眼神去看沈燭音不是他的錯覺,是真的存了想要把她從他身邊奪走並占為己有的心思。

良久的眼神對峙讓氣氛變得劍拔弩張。樓諍絲毫不懷疑,如果自己站在謝濯臣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會被他掄上一拳或者捅上一刀。

因為謝濯臣就是個瘋子,一個不計後果,最擅長出其不意的瘋子。

“阿兄!阿兄!”

緊張的氣氛被朝氣蓬勃的聲音打破,兩人在這一瞬間默契地改換神情。

只見廊道盡頭,沈燭音手裏拿著滿滿當當的東西,臉上掛著燦爛無比的笑容,風風火火朝謝濯臣奔來。

“慢點跑!”謝濯臣看得不安。

沈燭音沒讓他失望,即將到他面前時匆匆剎住腳步,腳底一滑。

幸謝濯臣騰出手來扶了她一把,避免了她和地面親密接觸。

“冒冒失失的做什麽?”

許是跑得太急了,沈燭音頭發淩亂,衣衫帶露。但她眼睛亮晶晶的,格外引人側目。

她立正站好,隆重地鞠了一躬,“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

謝濯臣:“?”

出趟門給人奪舍了?

“我為昨天的不禮貌,晚上的魯莽和剛才的冒失向您道歉”

她眨巴眨巴眼睛,“想必我寬宏大量的兄長一定會原諒我的,對吧!”

沈燭音滿臉誠懇,剛剛唐揚繪聲繪色講述了謝濯臣是如何主動斬斷和葉姑娘的一切可能,雖然她知道這肯定是添油加醋的版本,但還是因此心情大好。

謝濯臣目露質疑。

得不到回應的沈燭音開始了小動作,用手裏美人圖卷軸的尾部戳了戳他的胳膊。

“哪那麽容易。”謝濯臣自然地挪動腳步,用身體遮擋,避免樓諍進入她的視線,“看你表現好了。”

沈燭音一個勁點頭,“我會好好表現的,哥哥讓我往西我絕不往東,哥哥讓我吃面我絕不喝湯……”

“鬼話連篇。”謝濯臣冷漠地打斷了她的“投誠”,“還在外面玩,你今日字帖寫了嗎?”

沈燭音:“……”

沒意思,真沒意思,謝濯臣就是這世上最沒意思的人。

她目光躲閃,開始東張西望,剛一轉頭,就被謝濯臣揪住了左臉。

“呀!疼!”

謝濯臣強迫她的目光轉向,“現在,回去。”

“知道了知道了!”

沈燭音不服氣,學著他平常的語氣,“你幼不幼稚還跟貓玩,明天就考試了你還不抓緊時間看書,你還拿不拿第一了?”

謝濯臣忍俊不禁,捏她的臉上癮,“你還管起我來了?”

“走走走。”沈燭音扯著他的衣角往舍房走,誓要帶他一起回去,“該看書了!”

謝t濯臣把她的手打掉,又主動跟在她身邊,自然地搭話,“你拿的什麽?”

沈燭音神情得意,“唐揚輸給我的美人圖!裏面畫了七仙女!”

“……”

兩人結伴穿過廊道,一個手持卷軸和信封腳步輕快,一個懷中抱貓腳步沈穩。

一個沒看到他所以眼裏無他,一個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裏,樓諍面上平靜,可背後的手已經讓指甲嵌入掌心。

他心中憤怒又怨懟,同時生疑。

阿音怎麽敢和謝濯臣如此自然地親昵?她剛剛說的話放在前世,絕不可能是對著謝濯臣說的。

雖然他們幼時相伴,養成了一些親密的習慣,比如謝濯臣會給她梳頭,可她從來不敢主動親近的。

難道她也重生了?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就被樓諍否決,即便重生,他也不信阿音那樣怯懦的人,敢在謝濯臣面前造次。

或許只是天意吧,樓諍想。有些改變無法解釋,就像他帶著記憶重生一樣無法解釋。

他是天選之人並不奇怪,可沈燭音那樣無能的人,憑什麽和他一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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